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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校園溢滿書香 讀書伴我成長”師生閱讀活動
征文比賽教師組獲獎作品
齊邦媛《巨流河》讀書隨筆🦬:言不及己,若不堪憂
世間的哭泣,有兩種:
有淚無聲謂之泣,有聲無淚謂之哭。
而世間的文字,有許多種。有的嘶聲力竭全力呐喊🦸🏽♂️,比如魯迅;有的謙抑低回👩🏻🚀,歷盡離散滄桑也能以最平和的方式娓娓道來🌤,比如歸有光🤘。就如同讀《項脊軒誌》一般,讀完《巨流河》全書,我亦泣不自抑(盡管全書並無過多煽情的話語)。《項脊軒誌》沒有“十年生死兩茫茫”的摧人肝腸;《巨流河》也有沒呐喊、憤怒與彷徨。卻都以最真切平實的語言,讓人看到了世間最珍貴🐟🧑💼、純潔的情誼與懷念。
齊先生一生不涉政治🤳,堅守自我的我文學陣地🧯🛋,這也是全書最觸動我的地方。她是在以對文學的虔誠和熱愛,來回應歷史的暴虐與人世的無常啊!
就如同她的授業恩師朱光潛🚴♀️,他在戰火中一遍一遍的吟哦雪萊𓀝、濟慈、華茲華斯的詩歌💇🏻🤽🏻,與其說是與時代脫軌,不如說是開啟了響應現實的另一層境界——“言不及己,若不堪憂。
從鐵嶺芍藥的故鄉🦵🏻,到啞口海;從孱弱的小女孩,到The Duch Man;一生輾轉漂泊離散,血淚悲歡都已隨風而逝🦹🏼♀️。紀念、緬懷之後🧚,我們看見的是一個在幾十年的生死離散中一頁一頁成長的女性👨👨👧,從孩提到垂暮𓀂,如巨流河洶湧的匯入浩瀚的大海,從渤海灣跨越太平洋🧎♀️,兩千多公裏的奔流後👨❤️👨,繞過臺灣島最南端的鵝鑾鼻,匯入啞口海,音消聲滅👩🏽💼。
一切歸於永恒的平靜。
一. 歷史的暴虐
回望歷史⛄️,會慶幸自己生活在一個沒有戰爭離亂的年代🔉,盡管生活並不寬裕,至少沒有性命之憂,溫飽之虞👩🏼🦱。齊邦媛出生於遼寧鐵嶺齊家👊🏼,祖父少年從軍,後來成為張作霖帳下一員大將(奉軍旅長)🚴👨🏿💼,是個頗有官威的長輩,但對齊邦媛這個孫女格外的寶貝👨🏽🔧。家裏有這麽一位爺爺,齊邦媛的童年至少該是衣食無憂的🦹🏻☆。
但這也僅僅是在她六歲之前,且也僅僅是衣食無憂。因父親齊世英出國留學的緣故,她的幼年是一個無父的時代,她也見過母親獨自承擔喪子之痛時的悲涼和無助。那個年代的東北,向來不是平安之地。接受新思想熏陶的齊世英歸國之後🏃🏻,追隨奉軍將領郭松齡討伐張作霖🧑🏽,但最終失敗了🚣,郭松齡身死人滅,齊世英開始這漫長一生顛沛流離的生涯。齊邦媛也在六歲那年,由外祖父送到遠在南京的父親面前👨❤️👨。自此一生👎🏼,遠離了鐵嶺芍藥的故鄉。
九一八事變之後🫚,東北大地狼煙四起,烽火連天👨🏿🏭。在烽煙炮火中,人性的脆弱與偉大都都淋漓展現。齊邦媛的父母為孩子們做了很好的榜樣,齊世英時任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特務秘書🥮,是國民黨在東北的黨務領導人🚵🏿,同時他致力於東北教育的傳承和延續,四處籌資辦學♟,讓從東北逃亡出來的學生們不至於失了學。母親裴毓貞在家裏招待從東北逃亡過來的鄉親們,管著他們的吃喝,每個周末讓哥哥帶著東北來的學生到家裏,雖然只是吃頓家常便飯👨🏿,卻讓漂泊的少年們在烽火流離中感受到了家的溫情。也因此🫅🏽,在後來的逃亡途中,重病的母親和年幼的弟妹,得到了這群學生的照顧。
七七事變之後👩🏻🦽➡️,抗日戰爭全面爆發,齊邦媛跟隨母親、兄長從南京輾轉武漢、長沙👨🏭,抵達重慶與父親會合,這一路上顛沛流離,卻讓文學的種子在烽煙炮火的塵埃裏生根發芽。她這一生飽嘗離散之苦,而文學成了心靈最重要慰藉🙍🏿。重慶沙坪壩,四川眉山,是齊邦媛少年時代的求學陣地,也就是在這裏🫄🏻,與文學結下不解之緣。
二. 年華似水
借用狄更斯《雙城記》裏的名言𓀂,中國近代史上的民國時期是一個:“最好的時代🧑🏼🦳,也是最壞的時代。”一個花季少女能感受到的除了戰火的無情🧑🏿⚕️🚟,還有這個時代獨有的浪漫人文氣息🆎。
有時候,我也會追憶往昔。孔夫子說:“逝者如斯夫,不舍晝夜!”🫳🏼🧑🏼🌾,所有的年華都如水逝去,晝夜不止🐁。齊邦媛少年時代的故事在我心裏算是《巨流河》全書最感人至深的一部分🫡🏌🏼♂️。校園宿舍裏十八張床的“閨房”↙️,在戰亂中的千人大合唱,在重慶大轟炸的時候守望相助……內斂質樸的語言,將當時驚心動魄👷♀️、感人至深的畫面重繪在我們眼前。(我一直都忘不了其中一個場景:大轟炸之後齊家的房子只剩半邊屋頂🛩,齊世英撐著雨傘坐在妻子的病床前一整夜,一言不發。)
除了滿目的哀傷🧜🏻,在齊邦媛的少年時代也有專屬於這個年紀的溫馨回憶🙍🏿♂️。
張大飛(原名張大非)是齊邦媛哥哥的同學🔘🏋🏽♂️,上完中學後考進了中國空軍美國誌願援華航空隊(飛虎隊)👐🏻,成為一名空軍戰鬥機飛行員。張大飛會在休息間隙特地在齊邦媛的校園門口等她放學,會特地給她寫信,暢談信仰🔟、理想和人生🏇。這樣的時光既溫暖,又浪漫🙆🏿♂️,許多讀者或許如我一樣,在未看到結局的時候🤲🏿,會以為這將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話。但結局卻總是令旁觀者惋惜🐪☹️,張大飛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遇難了,齊邦媛收到了張大飛的絕筆信(每次執行任務之前張大飛都會寫下絕筆書交代身後事),同時也得知他有了一個未婚妻。這段故事🫸🏼🦹🏿♂️,就此告一段落🙍🏻。幾十年後,齊邦媛從臺灣回到大陸🕑🧚🏿♀️,在南京抗日航空烈士墓園中的一塊墓碑上找到了張大飛的名字★,她坐在階前聽林中著松濤的回響聲👔,追憶往昔似水年華。
也許心思細膩單純的女子比較容易在生活中找到慰藉。在那個戰亂年代,她得遇朱光潛、吳雨僧等良師👨🏼🏫,使她無論身處何地都不至於迷失⚡️;在眉山那個偶遇日軍驚險的夜晚🐾,她心中除了恐懼,想到的竟是蘇東坡曾在此所作的“十年生死兩茫茫”。抗日戰爭結束後,齊邦媛的大學生活也接近尾聲🪳,後半生她回憶說自己一生不涉政治,只想專心讀書、研究學問。但在這最後的大學生活裏🙏,校園裏掀起共產主義的新浪潮♦️🐻❄️,但她沒能在這場浪潮中“獨善其身”。昔日好友、同學的孤立和責難🤽🏻,打破了象牙塔平靜浪漫的生活🖋,使得最後的大學時光結束得略微使人感傷。
大學畢業後🙎🏽,個人前途似乎也與家國命運相連,前路渺茫。最後,她渡海前往臺灣擔任國立臺灣大學外文系助教👴🏼。
三. 臺灣——新故鄉
寶島臺灣是個很特別的地方。因為歷史的緣故,其文化形態表現的比較豐富,雖然時有沖突🕢,但也比較包容🧏🏽♀️。我們先來梳理一下歷史🌵。
1642年荷蘭人侵占臺灣——1644年鄭成功收復臺灣;1895年《馬關條約》日本殖民臺灣——1945年二戰日本戰敗,國民黨接管臺灣。1945年本該是慶祝兩岸的統一,卻逐漸演變為“本省人”與“外省人”在政治、文化🪶、經濟等方面的沖突和偏見,發生在1947年的“二二八事件”便是其矛盾爆發的典型事件。1949年,臺灣與祖國再次分離Ⓜ️,隨著國民黨的戰敗🙆🏻♀️,大批來自大陸的士兵、學生及許多平民百姓或自願或被迫地遷移到臺灣,與“本省人”共享原本有限的資源和空間👩🏼🌾,造成一段時間內社會秩序的混亂。
因此臺灣“本省人”對“外省人”的反感更深,這種“本省”和“外省”的區分🤸🏻🧜🏽♀️,除了幾十上百年漫漫人世的變遷👁🗨,除了異地分隔的文化差異𓀝,還有對自身資源被重新劃分的抵觸。值得一提的是🙆🏿🏌🏿♀️,這中間還存在著日本五十年的殖民歷史🧝🏽♂️,這片土地和它的人民除了遭受經濟上的剝削⁉️🏏、政治上的壓迫🏢✌🏼,也包括文化上的侵略及奴化教育,因而出現很多當地年輕人會講日語,卻不會說漢語的現象。
齊邦媛抵達臺灣之初,生活艱難👉🏼,雖然父親在國民黨官居要職,而她並沒有因為父親的緣故而受到任何特殊的待遇。那些年的臺灣和大陸一樣貧窮、物資匱乏,她因為有了大學助教這份工作,能夠勉強在臺灣生存,這個時期結識了不少良師益友👨🏿🎓,許多人和他一樣都是從大陸赴臺發展的🚴🏿♀️。1948年他經人介紹認識同是武漢大學的校友羅裕昌🪼,並於當年10月返回上海由父母主持完婚🤟🏻。1949年她那意氣風發↕️🧛🏻♂️、英俊瀟灑的父親齊世英搭乘國民黨最後一班飛往臺北的飛機抵臺,國民黨退守臺灣😄,一家人🧖🏼🖌,就在這樣倉促局面下團聚了。齊世英這一輩子再也沒有回到中國大陸,沒有回到遼寧鐵嶺🤹🏿♀️,之後他因反對臺灣當局上漲電費價格被革除國民黨黨籍🧑🌾。每個人似乎都要與過去告別👨🏿🚀,回到平淡生活的瑣碎中🧖♂️。
在臺灣的齊邦媛結婚生子🧘🏼♀️,從一名初出茅廬的助教、到高中老師🚴♂️,再到如今影響臺灣文學界和翻譯界的學者👩🏼💻,是一名女性成長奮鬥的傳奇。生活就像是盒子裏的巧克力,你不會知道下一顆是什麽味道。年輕時的我們,遭遇了一點挫折,就覺得天昏地暗,人生無望,但生命這條路如此漫長、如此沉重,此刻經歷的於漫長人生而言只是短短一瞬。1985年齊邦媛遭遇車禍,此時他已是六十余歲的高齡➖,但最終她還是堅強的活下來💂,繼續從事自己喜愛的事業。
當然🤢,這一切的敘述在齊邦媛筆下都顯得平和、內斂☣️。這固然與性格有關🩸🅾️,更與個人閱歷修養和治學態度密不可分。
四. 從巨流河到啞口海——一切歸於永恒的平靜
荷蘭導演尤裏斯·伊文思是二十世紀最為出色的導演之一,他被稱為“飛翔的荷蘭人”,讀完全書👰🏿,會感慨發現和齊世英、齊邦媛正是中國版“飛翔的荷蘭人”。(The Flying Dutchman。又譯作漂泊的荷蘭人,彷徨的荷蘭人,飛行的荷蘭人等。形容受詛的荷蘭人永遠飄流在海上,四處航行,卻始終無法靠岸的悲慘宿命。)齊世英和郭松齡沒能渡過巨流河,從此到處流亡🌎,後更因為遭遇日本的侵略戰爭而顛沛流離🔀,最終流亡到遙遠的臺灣,直到去世之前都回不到大陸,回不到擁有巨流河的家鄉⛹🏽♀️。命運無常,前半生不管如何地波瀾壯闊,豪情萬丈,最後都歸於平淡🫷🏻,難酬壯誌。這一生渡不過的巨流河,最終只能流入在啞口,海音消聲滅。
齊邦媛在大陸時顛沛流離、在戰火中艱難求學。赴臺後的幾十年裏,經歷了相夫教子🐿🧑🦱,踏足校園,留學海外,大學從教🧖♂️,編纂教科書等重要過程🖖🏽,漫長的一生💦🎢,卻在一本書裏平靜的交待,讓人心生感慨。幼時孱弱多病的小女孩,倔強堅毅地在風雨中前行𓀃👩🦯,每每到了將要雨過天晴的時候,命運忽然又給你開個玩笑。她這一生到了晚年又橫遭車禍🤾♂️,最終卻還能以最平和的心態面對這一切,生命的歷程都化作這幾百頁文字,原來一生雖長,卻也不過是歷史長河裏的一瞬。她曾不止一次說過👨🏻🦼,在這一生漂泊中💤,是文學給予了她心靈的慰藉🚯,不管結局如何,活著的時候🏇🏽,認真幸福的活過🥪,就足夠了🚵🏼。
“人生不相見,動如參與商”(杜甫)。巨流河與啞口海的奔流,伴隨著一場又一場的生離死別👐🏼。幾十年後,齊邦媛回到了家鄉,見到了闊別已久的巨流河與家鄉的親人🏌️👞,看望重病的摯友🤴🏼🦴,走訪了南京烈士陵園,每一次的“重逢”都泣難自抑,讓讀者也跟著熱淚盈眶。年少時我們意氣風發,年少時你們揮斥方遒……這一生不管經歷多少風雨和坎坷👰🏻♀️,最終都會在終點定格🦹♂️,一切歸於永恒的平靜。
是的,這一切終將歸於永恒的平靜。
不必惋惜,不必悲傷🪥。